風のごとし、雲のごとし

本週因故不騎車，搭捷運上班，好久沒離人群這般近，一切在我眼中顯得新鮮無比，我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今晨6:45的捷運車箱中，社會人士人不多，放眼望去90%是高中生，背英文的背英文、打瞌睡的打瞌睡，各司其職。有個感冒的學生不斷咳嗽流鼻涕，但似乎沒帶衛生紙，最後為了不讓鼻水掛在臉上，所以乾脆抹在手掌上然後再用那隻手拉頂上的欄杆。他身旁的同校學生毫無要出手相幫之意，只想著和他保持距離，我本想遞包面紙過去，但距離太遠，只好像看戲般慢慢欣賞。

看著這一切，不禁又想起我那惡夢般的高中生活。我高中時的惡夢，不是唸不完的書也不是聯考的壓力，而是全校都是女同學的恐怖相處模式。

從幼稚園到國中，我讀過的學校都是男女合班，師長管教我們向來一視同仁，所以駑鈍如我從來也想不到什麼男女有別的問題。至於那些女孩間的瑣碎小事以及誰和誰好所以不能和誰講話的不成文規定，我多少是知道些，卻從沒放在心上，反正，班上另一半男生也和我一樣弄不清她們的遊戲規則，離她們遠點倒也相安無事。

我常告訴朋友我年輕時很笨，有人不信，但蠢到高中考上「XX女中」都還分不清那代表的是女校，這可真不是一般正常人的智商吧？

話說高中開學日我快快樂樂穿著新制服到學校上課，坐在教室中總覺得哪不對，有那麼一瞬間，我終於發現全班都是女生。領悟到這可怕事實的當下，整個人呈現出放空狀，隱約想起國中那群女生小圈圈，不好的預感如黑色煙霧般在我腦中擴散。

在我呈現呆滯狀態時，有個同學A問我：要不要上廁所？
我：不用，謝謝。
A：妳不想去嗎？要不要一起走？(釋放出想作朋友的好意)
我：我不想上廁所，妳去就好。(完全接收不到訊息)
A ：一起走嘛。(繼續釋放出好意)
我：妳不知廁所在哪嗎？出門後右轉再右轉就到了。
      (那不是我習慣的溝通方式，所以完全接收不到人家好意)
A ：欸，人家只是想和妳聊聊而己...(臉上三條線)
我：喔，妳還是快去廁所吧。(臉上也三條線，聊就聊，去什麼廁所？不懂)

回家後慌張得打電話給國中時的哥兒們說原來我考上的學校只有女生，陰氣好盛，他們狂笑我反應竟可以鈍得這麼不可思議，然後安慰我，要我和跟我一樣遲緩的人作朋友就好，典型完全無用的安慰。

唉，高中三年只能用慘綠(後來，朋友說我那叫嘔吐綠)來形容，除了我們的裙子是綠的，運動服是綠的，我的人際關係更是綠，綠到深處無怨尤啊。因為不適應女孩們的溝通方式，所以搞不懂人家的明示暗示，更常誤會她們的意思。例如前面那個上廁所，到現在我都搞不懂為什麼一定要一起去廁所，學校廁所又不偏僻，不需人陪啊。後來上班，公司的女同事們也會這樣，一小群人說說笑笑，晃啊晃地晃去廁所，看了就煩人。

又有次下課在校外吃飯，同學自己買乾麵，拱我買臭豆腐，反正我愛吃當然買得高興。結果，她小姐嗑掉我3/4盤豆腐，而且把自己的麵丟給我。然後，小小聲解釋說，因為旁邊有XX學校的男生，點臭豆腐不雅。我問她：吃的時候不會不雅？後悔啦？吐出來啊。有本事裝就裝到底，裝一半算什麼？然後，那位同學就不曾再跟我一起吃過東西。真的很煩，我不在乎她吃我東西，只是，有必要這麼虛偽嗎？

當全校都是女生時，我才發現原來沒男生在那些女生有多嚇人，多難相處。女生的不修邊幅和骯髒比男生好不到哪去。而且，花痴還真不少。

那時很流行「聯誼活動」，男校通常會約女校。「聯誼活動」前的幾週，班上同學們就個個心花朵朵開，不時痴痴傻笑，開始減肥計劃或是約著買件衣服，還好我們那時高中生不時興化妝，不然更嚇人。

我對「聯誼活動」向來興趣缺缺。當你在一個地方住得夠久，認識的人就夠多，她們不論找附近哪個學校哪一班，其中都有我國小國中的同學。我雖沒看過他們穿開襠褲，但從小和他們一起拖著兩條鼻涕翻牆挖地惹事生非，時不時還一起受老師打罵管教，我是真不知要如何和他們「聯誼」？彼此間什麼丟臉的事沒看過，真是。

但是，班上多得是大半求學生涯都禁錮在女校或男女分班環境的同學，尤其是一路女校的那種，最是可怕。似乎認為回眸一笑的瞬間便註訂了那終生的因緣，殊不知對方也不過就是個痞子。而且，在痞子眼中，妳也不過就是在傻笑而已。

「聯誼活動」結束，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樂的是覓著了一見傾心的那人，愁的是姊妹淘看上同一人。這種時候我通常在旁等好戲，反正好笑的很。那些瘋婆娘竟連雙眼含淚互相握手說著「朋友之夫不可奪」之類的鬼話，這種爛戲我在旁看得樂和。回去打電話告訴那群哥們說：喂，你們挺搶手嘛，有人將你們視為良人啦。每個聽了都快發瘋，他們不過想看看女生聊聊天而已。

印象中，有次某位女同學為了表達對我國小國中男同學好感，不斷對著男方傳教，想說服我那男同學改信基督，一起上教會。那位男同學被煩得不行，便問了個千古謎題：為什麼馬利亞沒有對象卻可受孕生子？妳們研究過嗎？結果，聽說女方「羞紅了臉」跑開。男同學講給我聽時我快笑死了，邊笑邊唸他，她是基督徒，你該拿抺大拉的馬利亞去堵她啦，反正都不是容易的話題。

後來，這些被迷得失心瘋的女孩們，不知從哪得知我認識多位男生班上的同學，沒事就要我問這問那問電話，偏我這人不耐煩做傳聲筒，而且人家的電話是人家的隱私，我為何要說？那時不懂得委婉話術，直接回絶了，此舉當然得罪班上一半以上女孩。在我被纏得煩不勝煩快發瘋時，拜託那人氣最高的同學(就問人馬利亞那位)好歹處理一下，沒想他相當沒義氣的不為所動，任我每天被那群瘋婆子糾纏。

從那時起，我便懂得了什麼叫「屈打成招」，當然她們沒打我，只是纏我，從沒講過話的同學也突然冒出來套交情。一忍再忍、忍無可忍後，我便非常沒道義的把那人電話公布在黑板換取片刻寧，結果，當然被罵得狗血淋頭。最後更被他透過第三人推出來當擋箭牌，我立馬從只是得罪人，直接變成眾矢之的。
回想起來，我如此觸龍鱗、犯眾怒，高中少女生涯不呈現嘔吐綠狀態實在很難。


PS.
1.不過就是搭個捷運，廢話也那多，看來我真的有點年紀了。
2.「慘綠少年」其實是句好話，我在這裏不過是依著個人喜好亂用。
    語出唐張固「幽閑鼓吹」：末座慘綠少年何人也？  「慘綠」為深綠色，暗綠色。
    此處穿深綠衣服的是黃裳。後用來指風度翩翩前途無量的少年。
3.我不是讀那個穿深綠色或郵差綠上衣的學校。
   那個學校的學生，不至於笨到我這般地步。